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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知道錯了哥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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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  知道錯了哥哥

周五的下午,還有一節課就能結束工作的黎晗影接到了施願打來的電話。

“你送我回去的那天,我去找向衡哥談了一下。”

黎晗影註意到,施願對於他們的稱呼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。“哥”這個用來強調彼此之間親緣關系的字眼被施願反覆使用,仿佛在試圖喚醒他們心底的惻隱之情。

他應了一聲,示意施願接著往下說,又聽到話筒那頭嬌柔的嗓音忽見低落。

“向衡哥對我的態度不是很好,不管我怎麽請求,他也只同意給我幾個月的時間,讓我暫時留在大宅,等到黎叔叔留下來的房子布局調整完畢,我就得立刻搬出去。”

這是黎晗影早就預料到的答案,對此他並無任何的心緒起伏。

施願的父母因公在回到赫海市來的飛機上罹難,黎家的確應該擔負起照顧他們遺留下來的孤女的責任。只是十年已過,施願長大成人,也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,她能夠分到遺產的一部分黎家已是仁至義盡,黎向衡作為未來的當家人,沒有必要再跟她繼續牽扯下去。

只是施願說這話時,在手機的另一側似乎快要哭了。

她傾訴的口吻茫然又仿徨,像是找不到巢穴的幼鳥般向黎晗影尋找依靠。

不得已,黎晗影安慰了她兩句,又保證道:“雖然我不清楚大哥到底怎麽想的,但我始終都把你當成妹妹,就算你要搬離大宅生活在外,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也可以隨時找我。”

施願問道:“你真的不會不管我嗎?”

她這副惶惑的模樣,令黎晗影感嘆起原來一個人發生改變,真的無需經歷漫長時光。

他耐心回應道:“當然,願願,你不用這麽患得患失。”

獵物跳進了提前準備好的陷阱,施願低落的語調一頓,微微勾起唇角,用益發小心翼翼的態度說道:“……既然哥哥這麽說了,那我真的有件事想要求你幫忙。”

黎晗影看了眼辦公室墻壁上的掛鐘,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:“你說吧。”

施願道:“最近發生這麽多事,我心情不是很好,可陸觀承的事沒過去多久,我也不想出去見朋友。哥哥,我們是一家人,只有你不會看我笑話,你能不能過來陪我喝喝酒?”

“願願,我現在沒什麽空閑,還要上課——”

“不用現在,今天晚上七點行不行?”

幸好施願沒有不依不饒地鬧著讓他立刻趕過去,但黎晗影仍然有些遲疑:“你知道的,我從小到大酒量都不是很好,你讓我陪你喝酒,我怕是沒喝幾杯酒醉倒了,你會介意嗎?”

怕的就是他醉不倒。

施願心內一喜,口中體貼道:“沒關系,主要也不是為了喝酒,我更想和你聊聊天。”

對方的語氣卑微成這樣,黎晗影也不好再拒絕。

他讓施願將喝酒的地點發到自己微信上,承諾等教學任務結束就會趕過去。

……

約好七點,黎晗影估算著時間,到的不早不晚。

他推開掛著正在營業中標牌的酒吧大門,裏面卻空蕩蕩的,燈光也調成了靜謐的深藍。

這是施願常來的酒吧。

曾經黎晗影為了給她慶祝生日踏足過這裏。

空間的右側有一個寬敞的環形舞池,往日到了這個點,總有年輕男女在其中放肆舞動。

舒緩悠揚的音樂如溪水流淌,一改浮華喧鬧,讓人忍不住安靜下來。

黎晗影環視一圈,沒見到施願的身影,旁邊殷勤上前的酒吧經理對他說道:“黎先生您好,今晚施小姐已經把這裏包下了,她在二樓的Svip包廂等您上去。”

好吧,說是改變,也沒完全改變。

起碼高調浮誇的作風依然存在於自己這位妹妹的身上。

黎晗影腹誹一句,跟著酒吧經理踏上如同星河流轉的旋轉式大理石階梯。

正當他一無所知地走向目的地時,獨自待在Svip包廂裏的施願也陷在皮質的沙發中,一邊喝酒,一邊通過用特殊玻璃構建而成的落地窗,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
施願所處的包廂,無疑有著整間酒吧最開闊的視野。

落地窗的存在,能夠使得置身其中的貴客享受俯瞰眾生的愉悅感。而基於保護貴客隱私的原則,特質的玻璃又阻擋了外界窺探的目光,只保留單方面自內向外看清全局的權利。

待黎晗影的身影消失到旋轉樓梯的最後一階,施願收回註意力,望向臺面上擺放的酒。

光是幾瓶烈性的洋酒難免目的太過明顯,她在上來之前,特地命令調酒師制作了幾杯看外表花花綠綠,沒什麽威懾力,但實際上喝起來很容易醉倒的雞尾酒。

酒吧經理敲了敲門,她按下旁邊允許進入的按鈕,看到休閑打扮的黎晗影躍入眼簾。

真是一張溫柔無害的臉。

黎家人祖傳的狹長桃花眼鑲嵌在清雋眉宇之下,讓他英俊得恰到好處。

“哥哥!”

施願喊了他一聲。

綁帶散落的高跟鞋東倒西歪在手工地毯上,她光腳自沙發上躍下,小跑過來迎接他。

黎晗影展開手臂,虛虛扶住她,兩個人的身體差一點貼上。

所幸施願也沒再靠近,她用一個輕飄的眼神暗示經理和侍應生趕緊下去,接著關上包廂大門,把黎晗影帶到了落地窗邊的沙發旁。

“哥哥要喝什麽,請自便吧。”

說完這句,她又熄滅了吊燈,只讓旋轉的燈球和天花板四周的裝飾燈繼續發揮作用。

黎晗影粗略看了眼滿是外文標識的洋酒,理智令他選擇端起一杯藍綠漸變的雞尾酒。

“我喝這個吧。”

他做完決定,目光游移到施願仍然裸/露在外,塗著淡粉色指甲油的白嫩雙腳上,停頓一瞬,關切道,“冬天的地板還是很冷的,你要註意些,別感冒了。”

“現在整個黎家,也就哥哥你還會關心我了。”

施願拿起一瓶開封的洋酒,往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中註入半杯,她仿佛一株萎靡不振的植物,輕輕搖晃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,極端美麗的面孔中浮出幾分自怨自艾。

黎晗影跟著喝了口雞尾酒,酸甜綺麗的液體進入口腔,回味卻帶著幹冽辛辣。

他沒有忘記到來的目的,細致替黎家人解釋:“別這麽想,大哥的性格一向都是面冷心熱的,父親還在的時候,你闖下大禍,他都會向著你說話,幫你在父親面前遮掩。”

施願並沒有因為他的開解而好受幾分,她幽幽說道:“其實,我也不僅僅只是為大哥讓我搬出去這件事而不高興,昨天我遇見了Leo,他對我說了幾句話,我才更不高興。”

Leo,是黎聞烈的英文名。

施願沒法用正常的語氣叫他弟弟,稱呼他的名字又過於親近,是而這個習慣保留至今。

黎晗影識趣詢問:“阿烈他跟你說了什麽?”

“他說趙善萱那天也在茶室,還把我和陸觀承拉扯的樣子偷拍下來,發到了群裏。”

施願猛地灌了口酒,朝他抱怨,“真是丟死人了!都是因為黎氏集團公開了股份繼承的說明,讓趙善萱他們知道黎叔叔根本不看重我,所以現在就拿這條片子作為挑釁!”

借著喝酒的氣氛,她第一次把不滿說得這麽直白。

而話語入耳,黎晗影僅是沈默,過了會兒才道:“我會派人去處理,但願願你也是——總該收斂收斂自己的性格,否則不說交朋友,你未來的丈夫也未必能夠受得了你。”

受不受得了,橫豎在年幼的她性格出現變化之際,黎家無人引導也無人在意。現在把她當成個累贅想要丟掉,又來勸她改過自新有什麽意義?

黎見煦說是寵愛,實際上不過是放任她的行為,從不曾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般盡心盡力。過去她還能夠自欺欺人,如今看到遺囑的分配,自己真正占據心裏幾分地位可想而知。

施願不與黎晗影對視,垂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杯中的烈酒,好借此掩去瞳孔深處的嘲諷。

然而呈現到偽裝的肢體動作之上,她向來高高挺直的、傲慢如同小孔雀般的身體蜷曲了下來,嗓音從喉嚨底部發出,沮喪又楚楚可憐:“……我知道錯了,哥哥。”

“真的知道了嗎?”

黎晗影略帶懷疑。

“真的知道了。”

施願耷拉著秀致眉眼,又悶聲回答了一次。

所有的高傲和銳利自她的氣息中,如退潮的海浪般盡數散去。

她仿佛已然認命。

黎晗影這才擡起手掌,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發:“你要知道,哥哥都是為了你好。”

這樣簡單的動作,卻仿佛觸動了自黎見煦死後故作堅強到如今的施願,她的狐貍眼中狡黠頑劣不再,漸次彌散開淡淡的水光,忽然間將高酒杯就勢一放,撲進了黎晗影的懷抱。

“我只是很不安……”

“小的時候,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從自己的家被領到了黎家。等我開始明白這其中的原因,我又害怕哪一天黎叔叔認為補償夠了,就把我丟在一旁,再也不搭理。”

“我失去了父親母親,也沒有其他的家人,只有你們了……”

施願身子一顫,嗚咽起來。

此時此刻的她,是畏懼被即將到來的驟雨就此打散的柔弱花枝。

黎晗影在三兄弟之中,稱得上同施願關系還不錯,但也沒有見過這樣怯弱的她。

他試圖將她推開的手懸在胳膊兩旁遲遲未動,最後悄然嘆出口氣,反手撫上她的背脊。

“你不要害怕,願願,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改正你的性格,如果你真的被人欺負受了委屈,不用說我,哪怕是大哥和阿烈,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。”

這一次,黎晗影脫口而出的言語真情實意了許多、

他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襯衫布料暈開潮濕溫熱的觸感,只以為長久不出聲的施願正在無聲哭泣,“不瞞你說,我打心裏也覺得大哥的做法過分了一些……不過,距離你搬進新家還有些日子,你就抓住機會在大哥面前好好表現,我會找個時機再去跟他談談的。”

“謝謝你,哥哥,謝謝你……”

施願用了點力氣,將黎晗影抱得更緊。

她聆聽著這具年輕健壯的軀體之下暗含的蓬勃心跳聲。

良久之後,重新仰起臉來,用指腹將滿臉的淚水擦盡,綻放出一個濕漉漉的微笑,“有哥哥這些話在,我還擔心什麽?我們喝酒吧,把發生過的不開心全都忘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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